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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幽默”遗风犹在效果难再

来源:北京青年报  

《回响》完结,不少观众期望单向故事线之外能有其他的意外反转,可直到大结局这些情节都没有出现。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将刑侦悬疑和家庭伦理融合起来讨论确实是《回响》的一大亮点。但两条线索若即若离,观众始终无法明晰故事内核的真正意涵,就如同主角冉咚咚(宋佳 饰)和慕达夫(王阳 饰)窒息的婚姻一样——这实在是“太不冯小刚”了。以前,无论是怀旧还是戏谑,冯氏逻辑支配下的作品总给人以新鲜感或对生活的另类阐释。

可近几年来,冯导开始处理都市新女性等题材的类型剧(《北辙南辕》),在创作方向上也有所变化,曾经十分典型的冯氏逻辑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回响》引发的热议,不仅代表着上一代电影人在当下环境中遭遇的创作困境,也让我们思考:时代变迁下我们的观剧期待变了吗?

到底是悬疑剧还是家庭伦理剧?

在电影界,有一种说法是,冯小刚和姜文、叶大鹰等人应该被划入“后五代导演”——介于第五代和第六代之间的导演群体。他们的电影有商业性、寓意性和作者性,兼顾了第五代和第六代导演的特点。冯小刚不是没拍过电视剧。早在上世纪90年代,他就拍出了《北京人在纽约》《一地鸡毛》等经典之作,并以此建立起自己的作品序列和个人风格。《回响》是冯导在刑侦悬疑领域的首次尝试,固守类型一向不是冯小刚想要的。恰恰相反,对所有类型持开放态度才是冯小刚的特质,但在此之上,一定要有一个强大的主题能时刻将观众拉回到剧情节奏里。但《回响》到底是悬疑剧还是家庭伦理剧?这是许多观众看完后抛出的第一个问题。此剧定位比较模糊,乍一看是迷雾剧场的招牌调性,用短剧模式来讲一桩恶性凶杀案,但该如何平衡感情戏和刑侦戏的关系是导演要挑战的。剧中的慕达夫,始终对出轨与否闭口不谈,而导演借助剪辑、光影、情节设定,又把这条线索与冉咚咚的办案进度“缠绕”(剧中用词)起来,给人以慕达夫也是凶案当局者的错觉。剧集还暗示冉咚咚将办案过程中出现的心理问题投射到慕达夫身上,借题发挥出许多文学性内容。这是冯小刚常用的技法。

但是,文学教授慕达夫与冉咚咚、潜在暧昧对象女作家贝贞讨论的大量文学作品如果仅是为了使人物形象更立体,或许并不需要将两条线缠绕得如此紧密。“文学作品中一个出轨女人的丈夫形象”意味着什么?剧中频繁出现的小说家、文学作品,极容易让人联想到导演将暗含的文学性线索与女主冉咚咚的性格变化、救赎、释放、破案等主题联系起来,可最后却是夫妻两人在高架桥上并驾齐驱,相互理解并和好如初,因为冉咚咚的“我更成熟了”“我选择相信”——这实在难以承担前期的厚重文化铺垫。

“冯氏幽默”遗风还在效果不再

上世纪90年代开始,依靠郑晓龙、王朔、刘震云的文学加持,冯小刚在国内影视剧市场高调亮相,接连推出《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手机》等现实主义与王朔式后现代风格相融合的新鲜作品,并创造了“贺岁片”“档期”等影视市场制度化的概念。那是中国商业电影突飞猛进的年代,也让观众第一次意识到影视创作可以如此顽皮。在解构宏大叙事上,冯小刚的作品无疑走在了前列。

《回响》中,“冯氏幽默”遗风还在,却不再十分有效。围绕着对夏冰清往来关系的调查,剧集进入了一个不断聊天、回溯、试探、辨伪求真的“罗生门”过程。看得出,导演仍然想在紧张的悬疑线索里找补回具有生命力的风格,所以他重塑了冉咚咚和慕达夫的关系,用年轻时两人活泼、热烈的岁月召唤激情。

这十年来,内地青年导演崛起、香港导演北上,国内影视剧市场开辟了一条“主旋律+市场化+类型化”的新赛道,出现了一批偏现实主义题材和类型片的新主流影视剧作品,这既与民族主义思潮挂钩,也与中国社会转型变迁息息相关。《沉默的真相》《隐秘的角落》《狂飙》等作品的爆火巩固了现实主义类型题材的新叙事规则。这些新主流影视剧的创作风格使得观众不再拒绝宏大叙事,也不反感新时代的国家书写。相比之下,冯小刚的谐谑、戏仿则有些与当下的时代脱节,缺乏新鲜感。社会的高速发展以及中国积极介入世界的议题都使得冯氏叙事无法“号”准时代脉搏。尽管《回响》中冉咚咚、慕达夫、吴文超也有一些段子演绎,却让如今的观众无法体认这种“90年代”的幽默感。这或许是时代变迁使然。

“好梦一日游”依稀可见

细心观察不难发现,《回响》里有很多向冯导名作致敬的情节——比如他最喜欢的“好梦一日游”。大老板徐山川给被他强奸的小三夏冰清一个梦,这个梦就是只有他们两人的虚构婚礼。夏冰清想用一个残忍的梦来毁掉徐山川,她找到吴文超,后者靠接一些不入流的广告策划维生,影射了王朔式戏谑的“造梦大师”形象。吴文超和他的同学刘青,乃至刘青最终找来的农民工杀手易春阳,在谋害夏冰清的链条上,每一个帮凶都有自己内心的一个梦。

“梦”是美好的想象,是自己追求的某种理想状态。而在“梦”与“造梦”之外,冯氏逻辑总是有意无意地触及能够让我们痛的时代议题和社会症候,《甲方乙方》是这样,甚至《私人订制》也是如此。即使《私人订制》被群起而攻之,它仍有其珍贵的意义,即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与社会矛盾还保有最后一丝对话空间。我们太需要“造梦”来调和现实了,冯氏逻辑最核心之处也在于此,哪怕它是短暂的、戏谑的、享乐主义的、市场的。

《回响》的逻辑是自洽的,甚至是极其简单的,一环扣一环,没有任何问题,直到结局最凶残的画面出现,给了我们短时间内无法接受的答案——杀人的是“精神病患”“认知障碍”的农民工易春阳,他迷恋自己虚构的爱人“浅草”,痴情、忠厚,以至于到被捕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而他杀掉的,是家庭不幸、误入歧途、被富商强奸后深陷泥潭的女孩。相比易春阳的杀人手段,也许更残忍的是情节设置本身——毕竟,用精神病患、资本判刑来消解整个社会的连带责任,很容易让相信“冯小刚不会让人绝望”的观众“梦”碎了。

必须要说,《回响》是一部用心之作,从画面、场景到演员的投入,它都可算是佳作。可惜的是,我们总在冯小刚身上期待更多的可能,更多让我们反思的、意外的可能——这或许是他最大的优势,也是他最大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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