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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热讯:《上李邕》:19岁的李白年少轻狂

来源:华西都市报  

《上李邕》


(相关资料图)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唐玄宗开元七年(719年),19岁的李白辞别了峨眉山上的明月,一路沿江东下,来到了渝州(今重庆市)。当时,著名书法家李邕正在渝州当刺史,李白便前去谒见李邕。在谒见时李白因为不拘俗礼,且谈论间放言高论,使李邕不悦。李白在临别时写了态度颇不客气的《上李邕》一诗,以示回敬(葛景春《李白﹤上李邕﹥写于蜀中》)。诗中说,大鹏鸟有一天会乘风而起,借此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外。即使风停了下来,也能在大海中掀起汪洋巨浪。世上的人见了我都觉得语出惊人,听了我的话都冷笑。孔子都要让年轻人几分,大丈夫您又岂能轻视年少之人。

初出茅庐

前往拜谒大书法家李邕

李白拜见的这位渝州刺史李邕很有意思,值得细说。

李邕的父亲叫李善,年轻时曾追随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大儒曹宪学习《文选》。后经人荐引,先后担任崇贤馆直学士、沛王侍读、兰台郎、潞王府记室参军、泾城令等职。晚年寓居汴州(今河南开封市)和郑州,以讲授《文选》为业。李善所注的《文选》六十卷,大行于时,被时人誉为“文选学”,而他本人更是被学界尊称为“书簏”,即书箱的意思。能出生在这样的书香门第,李邕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李邕很早就出名了,是有名的书法家,文章也写得很棒,是长安城(今陕西西安市)世家子弟中的翘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左拾遗。

由于李邕先后跟中书令李峤、汉阳郡王张柬之、知内侍省(总管太监)杨思勖、监察御史张廷珪、左骁卫兵曹柳勣、洛州司马崔日知、御史大夫崔隐甫、户部侍郎倪若水、宗正卿姜皎等人走得比较近,故而频频升迁,历左台殿中侍御史、户部员外郎、户部郎中、渝州刺史、括州刺史、淄州刺史、滑州刺史、陈州刺史、汲郡太守、北海太守、卫州刺史、青州刺史等职,甚至差一点儿就当上了纠弹百官朝仪的御史中丞。

在古代,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任何政治集团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往往会按照政策倾向、权力组合、入仕渠道、性格远近、感情好恶、血缘裙带等不同因素划分为不同的派别。

各派在招募党羽时,考量因素虽复杂,但大致而言,多会围绕忠诚程度、思想倾向、个人能力、来源渠道和性格人缘等因素来取舍。而官员个人身上的派系标签在平时看不出来,只有在关键时刻如职务任免时才会暴露。

正因为李邕和李峤等人关系好,所以就得罪了侍中岑羲、中书令崔湜、中书令姚崇、中书令张说这一派。加之李邕骨子里始终是个文人,本身又有“词高行直、疾恶如仇、不容于众、性资豪放、不治细行、所在贿谢、畋游自肆”(《新唐书·李邕传》)等职场缺陷,也曾屡屡被贬,一度甚至“仇人告邕赃贷枉法,下狱当死”,在大唐的官场上,堪称大起大落。

在帝制时代,朝堂内外的派系斗争永远存在,只不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激烈时而缓和。

到唐玄宗天宝六载(747年),宰相李林甫因忌惮李邕才干和名气,便罗织罪名,将其杖毙于青州(在今山东省)。李邕享年七十岁。

直到唐代宗即位后,李邕才追赠为“秘书监”(刘昫《旧唐书》卷一九〇中、宋祁《新唐书》卷二〇二《李邕传》、李昂《唐故北海郡守赠秘书监江夏李公(邕)墓志铭并序》,胡可先、杨琼《唐代诗人墓志汇编》第182页)。

一向自诩“不屈己,不干人”的李白之所以愿意去拜谒李邕,是因为他“素负美名,能文养士,贾生、信陵之流,人间素有声称,后进不识,京、洛阡陌聚观,以为古人。或将眉目有异,衣冠望风,寻访门巷”,以至于“阡陌聚观,后生望风内谒,门巷填隘”(刘昫《旧唐书》卷一九〇中、宋祁《新唐书》卷二〇二《李邕传》)。

年少轻狂

不拘俗礼让李邕不悦

但遗憾的是,此次拜谒让李白大失所望。在谒见时李白因为不拘俗礼,且谈论间放言高论,使李邕不悦。于是,李白便写下了《上李邕》这首给自己打气争面子的牢骚之作。

那么,李邕为什么不待见李白呢?是李白的文章不够好吗?还是另有原因呢?

李白在诗里隐隐约约透露了三条线索:李邕一是见自己说话不着调,喜发奇谈怪论(世人见我恒殊调);二是认为自己不够谦虚,口气太大了(闻余大言皆冷笑);三是嫌自己太年轻了,在文坛没什么名气(丈夫未可轻年少)。

李邕有个致命的性格弱点,就是特别“好名”。一言以蔽之:迷信名气。这个缺点早在武则天时期,他还只是个左拾遗时,就表现得很突出。

有一次,御史中丞宋璟弹劾武则天的男宠张昌宗、张易之兄弟有不顺之言,要求交付司法部门审理,武则天一直不肯答应。当时双方僵持不下,文武百官都吓得不敢吭声。这时,李邕跳了出来。他站在皇宫玉阶下说:“臣观宋璟之言,事关社稷,还望陛下批准他的奏请。”武则天的脸色这才稍稍有所缓解,同意了宋璟所请。

待退朝后,有人问李邕:你只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左拾遗为从八品上),万一今天皇上发了脾气,你马上就要倒大霉,为何敢如此放肆?不料,李邕却洋洋得意地回答说:“不愿不狂,其名不彰。”(刘昫《旧唐书》卷一九〇中《李邕传》)若不如此,后代何以称赞我呢?据此可见,李邕为了青史留名,连命都可以不要。

还有一件事,也足以说明李邕特别“好名”。右司员外郎萧诚是当时一位著名书法家,他经常会把自认为满意的作品送给李邕看,可李邕每次都不屑一顾。久而久之,萧诚气不过,便想捉弄一下李邕。

萧诚伪造了几幅古帖,朝夕把玩,故意使其变得又黑又暗,见到的人都误以为这是数百年前的古人真迹。不久,萧诚便故意放出风说:“我有王羲之的真迹,珍藏已久,特别想让大书法家李邕给鉴定一下。”

这话传到李邕耳朵里,他顿时来劲了,欣然同意一见。但萧诚为了吊他的胃口,故意又拖了十天,迟迟不拿出来。

这样一来,便惹得李邕心急火燎,对萧诚说:你答应给我看,又不拿出来,这不是骗人嘛!

于是,萧诚派家僮回家去取。取来后,由于李邕对这份“古帖”渴望已久,故而毫不怀疑,当场就表态说:“确实是王羲之的真迹,平生未见。”在座的人,也都纷纷附和。

又过了几天,萧诚邀约李邕和众位宾客聚会,故意对李邕说:“您平时常看不上我的书法,上次我拿出了几张儿时的习作,您为何认为是王羲之的真迹?您的鉴赏力跑到哪儿去了!”

李邕一听此言,大为愕然。为了挽回面子,只好悻悻地说:“你再取来让我看看。”

待萧诚再次打开这卷“古帖”时,李邕只略略看了一眼,便扔在床上说:“仔细看了,也不见得有多好嘛!”(封演《封氏闻见记》卷十)。

通过这则逸事,就可以看出,李邕对名气的迷信已到了何种地步。

看走了眼

丈夫未可轻年少

不难想象:李白当时才19岁,虽然有一些文学成就,但毕竟尚处于“短羽离褷”阶段(计有功《唐诗纪事》卷十八引杨天惠《彰明逸事》),也就是羽翼未丰阶段,自然在文坛没什么名气。

再加上李白还有个怪毛病,与人交谈时,一开口便是“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暂因苍生起,谈笑安黎元”(《书情题蔡舍人雄》)等语句,别说是李邕这样的一州刺史、封疆大吏,就算是普通人听了,肯定也会觉得这小伙子说话太不靠谱了吧!

从年龄上论,李邕生于唐高宗仪凤三年(678年),足足比李白大了23岁。若按古人早婚的习惯,李邕都可以当李白的爹了;从家世上看,李邕的父亲李善是著名学者,而李白是商人之子;从职务上说,李邕是渝州刺史,李白是平头百姓;从书法上讲,李邕被大书法家李阳冰誉为“书中仙手”(《宣和书谱》卷八),而李白此时尚未崭露头角;从文学上讲,李邕的文章连皇帝都要频频派太监前去索取,李白却尚在干谒权贵,以求引荐。

更重要的是,从名气上来说,李邕已是“素负才名”的大书法家(钱易《南部新书》甲),连唐玄宗都“识其名,诏勿劾”(宋祁《新唐书》卷二〇二《李邕传》)。李白则还是个不为人知的无名小辈。

在李邕看来: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竟然自比傅说、姜太公、管仲、诸葛亮、谢安这些大圣大贤,甚至连读书人最尊敬的至圣先师——孔子都敢拿来调侃、嘲笑。公然叫嚣:“我本楚狂人,狂歌笑孔丘”(《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君看我才能,何似鲁仲尼”(《书怀赠南陵常赞府》)。面对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商人之子,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李邕这样的好名之人,岂会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这次,李邕却看走了眼。有个性是李白的文风、诗骨,也是他的力量。一个性格理性的人是绝成不了诗人的,只适合去当政治家。

李白不同于一般人,他乃“谪仙人”。如果连李白都不狂、不傲、不疯,他还是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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