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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时焦点:为人创作,而不是为艺术而艺术

来源:解放日报  

优雅、浪漫、美丽是许多人对捷克艺术家慕夏的第一印象。近年来,慕夏的作品频频亮相上海,每一次都能吸引不少年轻观众。

近日,又有一场慕夏作品展登陆沪上。被誉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装饰艺术家”的慕夏不仅以典雅的海报闻名于世,也为自己的民族留下了史诗般的巨著。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是时候结束流浪了

1910年,慕夏走进音乐厅聆听波士顿爱乐乐团的音乐会。当捷克作曲家斯美塔那的交响诗《我的祖国》的旋律响起时,故乡的点点滴滴汇成河流,涌上他的心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50岁的慕夏对自己说,是时候结束流浪,回故乡去了。

此时的慕夏已在美国生活了近6年,作为肖像画家、广告画师、戏剧布景师和艺术讲师的他,被视为新艺术运动的先驱,纽约的报纸称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装饰艺术家”。

1860年7月24日,慕夏出生于捷克南摩拉维亚的伊万契采镇。据说,当他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时,他的母亲就用缎带将一支铅笔挂在他的脖子上,因为小慕夏只要抓着铅笔,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6岁那年,慕夏开始学习小提琴和唱歌,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有艺术天赋的孩子。回忆童年时,慕夏曾说:“我总是那个受人关注的焦点,即使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少年慕夏是一个教堂唱诗班的成员,这段经历后来被他画进了作品里。教堂里的巴洛克风格艺术品、装饰和彩色窗花给了他美的启蒙。

17岁时,慕夏决定要成为一名艺术家,他报考布拉格美术学院,得到的却是评委会这样的评价:“去另选一份对你有帮助的职业吧。”一心想成为画家的慕夏并没有因此而放弃。19岁那年,他进入维也纳最重要的剧场设计公司,同时继续他的非正式艺术教育。几年后,他的才华被一位伯爵发掘,在这位伯爵的资助下,慕夏来到慕尼黑美术学院开始接受正式的艺术教育。

一张海报,一夜成名

19世纪末,新艺术运动在欧洲各地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代表人物和代表作:英国工艺美术运动倡导者威廉·莫里斯繁花似锦的壁纸纹样、西班牙建筑师高迪鬼斧神工的圣家堂、奥地利“分离派”画家克里姆特画中金碧辉煌的贴金工艺、法国画家劳特累克笔下记录着夜巴黎的繁华。

年轻的慕夏来到了“时尚之都”巴黎。由于伯爵中断了对他的资助,他只能通过为杂志、日历和图书绘制插图艰难谋生。1894年,巴黎最知名的戏剧明星莎拉·伯恩哈特的新戏《吉斯蒙达》即将开演,急需找人绘制一张海报。慕夏为其设计的海报高216厘米、宽74厘米,画中人物几乎与真人差不多高,莎拉·伯恩哈特饰演的女主角头戴兰花花冠,手持月桂枝叶,身穿拜占庭风格的金色长袍,逶迤及地的长袍堆叠出厚重的衣褶,散发出尊贵和典雅之美。这幅海报不仅深深打动了莎拉·伯恩哈特,也让慕夏在巴黎一夜成名。据说当时有人贿赂印刷厂的工人,好不容易才能得到一张《吉斯蒙达》的海报,还有人趁着夜色将海报从广告板上偷偷刮下来带回家。

演出结束后,莎拉·伯恩哈特与慕夏签下合约,希望他继续为其设计舞台布景、戏剧服装、海报以及首饰等。此后,慕夏为莎拉·伯恩哈特主演的《茶花女》《罗朗萨丘》《托斯卡》《哈姆雷特》等多部作品设计海报。这些海报让高高在上的绘画艺术从博物馆和画廊中走出来,走入巴黎以及欧洲的大街小巷。

在《茶花女》海报中,莎拉·伯恩哈特饰演的茶花女双目微闭,紧蹙的眉头露出淡淡的忧伤,白色山茶花、荆棘等元素烘托出女主角的命运悲剧。莎拉·伯恩哈特尤为钟爱这幅作品,1905年她赴美巡演时再次使用了这张海报,其深深影响了美国的海报设计。

慕夏设计的海报开启了独特的“慕夏风格”。他汲取了拜占庭镶嵌画的元素,同时又具有独特的异域情调和斯拉夫民族风格。他深受日本浮世绘中用黑色勾勒外轮廓线的二维平面表现手法影响,其笔下的女性气质典雅,同时又充满生命的活力。慕夏钟爱淡雅柔和的色调,画中的人物却光彩夺目。无可否认,他的作品具有极强的装饰性,但其呈现的视觉美并不空洞,充满着独特的内涵。

为斯拉夫绘制史诗

“什么是新艺术运动?艺术永远不可能是新的。”慕夏在传记中这样说道。尽管在“新艺术运动”的风潮下凭借海报、插图等平面设计而誉满全球,但慕夏对自己被归为“新艺术运动”的范畴不屑一顾,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严肃的历史画家,而非标新立异的潮流新宠。

晚年的慕夏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绘制系列作品《斯拉夫史诗》。1904年3月,他来到纽约。得益于为莎拉·伯恩哈特设计的一系列海报,慕夏在纽约受到了热烈欢迎。不过,慕夏赴美,主要是为了寻求创作《斯拉夫史诗》系列作品的资金支持。

在美国,慕夏不仅如愿以偿获得了资助,还因为其艺术成就而享有盛誉。“慕夏风格”通过大众媒体的传播广受年轻人的欢迎,也深深影响着后来的美国漫画。然而慕夏并没有沉浸于安逸与褒奖,在给朋友的信中他写道:“我看到自己的作品装饰着上层社会的美术沙龙。我看着这些书籍,它们画满了各种传奇的场景、花卉和花环,刻画着女性的优美与柔情。我最宝贵的时间都消耗在这些作品上,而我的祖国就像一潭渐渐干涸的死水。在我的灵魂深处,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挥霍着本属于祖国人民的那些东西。”

1910年,50岁的慕夏携家人回到捷克,定居布拉格。此时的斯拉夫人民正在为争取民族独立而与奥匈帝国进行着斗争。重返故土的慕夏被视作异乡人,一个为了名利而背弃祖国的异乡人。

1918年捷克斯洛伐克独立,慕夏为这个新生的国家设计了邮票和纸币。10年后,他将自己用18年时间精心绘制的《斯拉夫史诗》无偿捐给布拉格市政府。这组绘画共有20幅,每一幅都是巨作,展现了斯拉夫民族从远古到19世纪最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20个场面。

慕夏还为布拉格市政厅创作了天顶壁画,为布拉格城堡圣徒大教堂设计了彩绘玻璃窗。这些作品与往日的“慕夏风格”相去甚远,他不再执着于表现装饰性的美,而是采用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等手法,表达自己的信念。在这些作品里,慕夏试图唤起和《斯拉夫史诗》相同的民族团结理念。

忠于自己和民族之根

1939年,捷克斯洛伐克被德军占领。慕夏的犹太血统和爱国热情使他成为纳粹盖世太保的眼中钉。当德军进入布拉格后,慕夏是第一个被盖世太保逮捕的艺术家。在经受了多次审问后,慕夏的身体被击垮了。不久后,他因肺部感染而离世。

慕夏被安葬在布拉格郊外的维舍城堡公墓里。在他的墓旁,安葬的是捷克著名作曲家斯美塔那。当年在美国时,正是听到斯美塔那的一曲《我的祖国》,慕夏才动了回国的念头。这一切似乎都是命运的巧合。

慕夏是一个不爱流浪的波希米亚人,他的前半生用优美的海报拓展了大众对美的理解,后半生则为振奋民族精神而创作。他曾说:“艺术家必须始终忠于自己和他的民族之根。”在内心看不见的力量驱使下,他用画笔描绘了斯拉夫民族的历史文明,渴望通过艺术传达爱与和平的信念。

纵观慕夏多元的艺术生涯,若无20幅《斯拉夫史诗》,仅凭其在平面及装饰艺术上的成就,慕夏在西方美术史上的地位可能不会像今天这般难以撼动。整套《斯拉夫史诗》保持了他一贯鲜活淡雅的用色,那些充满杀戮的战争场面被他在写意朦胧中赋予了浪漫色彩。慕夏描绘战争的残酷,但仍相信人性的美好,这或许是他亲历战争后创作这一系列作品的内心写照。

慕夏在其生前未出版的手稿中这样写道:“艺术的使命是表达与各民族灵魂之美相契合的审美价值。艺术家的使命则是教会人们热爱这种美。”他从不为艺术而创作艺术,而是“为人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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