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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榕的舞台人生-当前播报

来源:北京晚报  

2022年底,中国著名话剧表演艺术家郑榕因病辞世。他自小热爱话剧,热爱舞台。在北京人艺70余年的舞台生涯中,他塑造了众多性格鲜明、风格迥异的人物形象:《龙须沟》中的赵大爷,《雷雨》中的周朴园,《茶馆》中的常四爷,《蔡文姬》中的右贤王,《智取威虎山》中的座山雕等角色。因为卓越的表演艺术,郑榕收获了众多赞誉,他是观众心目中德艺双馨的艺术家。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郑榕生前,笔者多次采访他,他向笔者生动讲述了他近百年的人生历程。笔者以此为基础,撰写了《舞台之光——郑榕传》。斯人已逝,笔者将部分旧忆整理成文,呈现于此,以作怀念,以期让更多读者感受他对舞台的热爱。

舞台初接触 扮演“黑三”受认可

郑榕从小就被舞台深深吸引,他曾回忆舞台带给他的那份独特:“最令我心动的还是坐在戏园子里看戏。虽然还看不太懂戏,但只要大幕一拉开,舞台上闪烁的灯光和演员们身上的华丽服饰,就像具有魔力一般深深吸引了我,更引起我的丰富想象……”

1935年,11岁的郑榕在母亲的带领下,和哥哥、弟弟妹妹离开天津,成为北京大同中学的一名学生。因为朗读课文口齿清楚流利,郑榕在学校里得到了第一次登台演剧的机会。对此,他也有一段回忆:

那时大同中学每年都要举办两次演出活动,租青年会的剧场,白天演话剧和小节目,晚上唱京戏。那阵高年级排练‘五奎桥’和‘梅宝’等,我们班里排了一个独幕剧‘刘三爷’,叫我演刘三爷,排出后说我不像老头,没被通过,临时改演‘请医’。让我扮演病人的妻子,穿件花旗袍打了一脸白粉,虽说只是男扮女装演了个太太,又没有一句台词,但这是我首次登上舞台。

1941年,17岁的郑榕考进了由当时美国长老会管理的北京崇实中学,开始念高中二年级。他忘不了对话剧的热爱。当时北平剧社演出了话剧《日出》,勾起了郑榕登台演出的欲望。几个月后,经过严格正规的考试,郑榕终于考上了当时在京城小有名气的“四一剧社”。虽然只是个业余剧社,演出也没有任何报酬,但郑榕仍然很高兴。

当时“四一剧社”正在排演话剧《北京人》。导演陈绵让郑榕在剧中演一个警察。虽然这又是一个没有名字的舞台角色,但却是郑榕第一次参加公演。到了公演那天,郑榕既兴奋又紧张。他老早就到了后台,请人给自己化了装,穿上了服装。他对后台的一切都感到新奇:风车怎么吹响,鸽哨怎么发音,还有什么演员的胡子怎么粘法……他都想摸一摸,问一问,总之就是根本静不下心来。一直到遭到别人几次“申斥”后,他才躲到角落里去候场。

快到戏结束时,郑榕终于登台。他的戏份并不多,台词也没几句,但他却非常紧张。更糟糕的是,上台后,他就“晕”了:他只觉得眼前五颜六色的灯光在闪烁,脚下就跟驾云一样,台词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去的。等到从舞台下来后很久,他还感到面红耳热的。

第一次参加公演,虽然不免露了些“窘相”,但并没有让他放弃对话剧的热爱。

1942年的夏天,18岁的郑榕在《日出》中出演地痞黑三。这是郑榕在舞台上第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他很珍惜这次机会,而这一次,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导演陈绵的肯定。因为黑三这个角色与他在天津租界里的生活经历分不开:他见过不少像黑三那样的流氓,于是,他很自然地模仿他们的姿态,再借助化装和服装的帮助,他在演黑三时,自信心更强了。

这个小小的成功,也鼓励了他。以后,郑榕又接连出演了《正在想》里的哈哈笑,《红楼二尤》里的贾琏等。随着出演角色的增加,他登台表演的热情越来越高,他的演技也越来越好。

然而,当时随着太平洋战争的深入,日本侵略者在中国的统治更加残暴。虽然郑榕考入了北平国立艺专,但国家的危亡,人民的苦难,让年轻的郑榕无法平静下来。不久,在同学的帮助下,郑榕告别母亲和大哥,满怀着一腔抗日激情,逃离了北京,开始了漂泊的生活。

1947年初,在重庆的郑榕,参加了话剧《家》的演出。郑榕扮演的冯乐山一角,这部剧获得了巨大成功。郑榕这样回忆:“我们这个第一次的公演,在观众中得到了满意的效果……从春节开始到结束,演出了20余场……”

为演好泥瓦匠 到闹市体验生活

1949年后,郑榕迎来了全新的艺术生涯。1950年,他从重庆回到阔别已久的北京。机缘巧合,他加入了北京人艺。1951年,27岁的郑榕幸运地出演了著名话剧《龙须沟》中老泥瓦匠赵大爷这一角色。

对于郑榕来说,出演这部剧是一次大的挑战。老泥瓦匠赵大爷是从旧社会到新社会生活在老北京最底层劳动者。他从未演过类似角色,更没有类似生活经历。为了解决这些困难,导演焦菊隐先生在排演前安排演员到龙须沟体验生活,要他们从劳动人民的生活中去寻找创作依据。

一开始郑榕不知从何下手,后来焦菊隐先生启发他:“你知道泥瓦匠平时是什么打扮吗?这泥瓦匠啊,干的是脏活,身上却要干净,再怎么和泥弄瓦,身上也要半点泥星儿都不溅。人家来雇瓦匠,看见身上脏的,就说这力巴(生手的意思),是不会干活的。另外泥瓦匠总在房顶铺瓦修房,鞋要穿小号的,否则一踩进瓦缝就把鞋给夹下来了。裤腿儿也要打腿带,而且要扎紧了,因为要站在房顶上干活……”

此后,郑榕每天都要早起一个钟头,先到朝阳门大街的闹市去体验生活。他观察劳动者们的神态、手势,模仿他们的语调,和他们攀谈……到最后化妆彩排时,郑榕饰演的赵大爷,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后来老舍先生的一席话给了郑榕很大的鼓励:郑榕婆婆妈妈的还真像个老泥瓦匠。

对于剧迷来说,郑榕广为人知的角色是《雷雨》中的周朴园。《雷雨》从1954年首次公演后演出了好几百场,而郑榕从30岁开始,直至退休以后,一直在剧中扮演周朴园。这个角色的创作道路不仅漫长曲折,更是郑榕“演剧的一生中重要的一站”。

郑榕很喜爱曹禺创作的话剧,在此之前也曾出演过曹禺的《北京人》、《日出》等话剧。但在演《雷雨》时,郑榕的表演还是走了弯路。最初虽然也按照导演的要求下去体验生活,但因为把周朴园定为“反面1号”,所以郑榕起初用董事长的派头来展现周朴园,结果他的表演“激怒”了曹禺先生。一次排演中,曹禺先生忍无可忍,冲进后台对郑榕低声喊叫:“快!快!受不了!我的剧本没有写那些东西!”

这其中也有时代的原因。多年后,经过多次舞台实践,郑榕塑造的周朴园逐渐得到观众的认可。他退休后的一次演出,受到了非常高的评价,好莱坞美籍华人演员卢燕女士甚至说:“我一生看过多次《雷雨》,这是我最满意的一次。”直到这时,郑榕才感慨地说:“总算找到扮演周朴园的感觉了!”

不断琢磨 展现“常四爷”的“硬”

1958年,郑榕出演北京人艺又一部大戏《茶馆》里的主要角色之一:常四爷。这个角色一演就是三十多年:他从34岁,一直演到68岁(1992年)。作为演员,他对常四爷这个角色的塑造,也是自己在演技上不断成长的过程。

《茶馆》里的常四爷是条硬汉子。但要体现常四爷的“硬”,也要结合一定的历史背景以及人物性格的发展来考虑。

郑榕生前曾谈及扮演常四爷的心路历程:“我对常四爷不同‘硬’气的理解,也经历了初演、复演、拍电影等历程。记得一开始进排演场之后,我只想着演个‘硬汉子’,所以老是提气挺胸,横眉冷对……上世纪七十年代,为演出录了像,后来在1982年,电影《茶馆》开拍前,我先看了录像。第一次看到自己在台上横眉弄眼,张牙舞爪的样子,立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后来在不断演出的过程中,郑榕努力使自己进入真实体验,研究和感受当时的环境和人物的动作,这才逐渐掌握了一些人物思想性格的变化起伏。如第一幕有这样一段戏:

松二爷:好像又有事儿?

常四爷:反正打不起来!要真打的话,早到城外头去啦,到茶馆来干嘛?

松二爷:您说的对!

二德子:你这是对谁甩闲话呢?

松二爷:我说这位爷,您是营里当差的吧?来,坐下喝一碗,我们也都是外场人。

二德子:你管我当差不当差呢!

常四爷:要抖威风,跟洋人干去,洋人厉害!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尊家吃着官饷,可没见您去冲锋打仗!

二德子:甭说打洋人不打,我先管教管教你!

在这段戏里,郑榕开始想设计常四爷跟二德子针锋相对,后来发现,这和常四爷的性格特征并不符合。常四爷到茶馆来是为了消遣会友,不是来打架惹事的。所以,他先是安慰松二爷,不想却触怒了二德子。二德子发话以后,常四爷首先想的是息事宁人,因为提到英法联军占了圆明园就动了火,和二德子“对战”了起来。这样经过艺术处理后展现出来的“硬”,就比较符合当时的社会背景和常四爷的性格。

第二幕里,清朝变成了民国,常四爷也经历了牢狱的折磨,但他依然乐观地换上短打卖菜为生;第三幕,常四爷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此时,军阀混战,国民党投降卖国……他像一头垂死的老兽,不再轻易咆哮。但是在最后,他通过撒纸钱的行为,来诅咒那个吃人的旧社会。常四爷三个不同时期“硬”的表现,会使人感到在他身后那个社会的巨大黑影。观众看到的是人,想到的却是整个社会背景,这就是老舍先生笔下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所产生的艺术效果。

2012年,88岁的郑榕告别舞台。在晚年,郑榕一直忙着系统总结舞台艺术,并整理研究如何传承恩师焦菊隐的艺术理论。2017年笔者采访他时,他说:“我还要不断学习、钻研,为中国话剧做一些事情……”

关键词: 北京人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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